夏漓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父子甜】爹爹他有两副面孔

@十连满命真菌 的点梗!!

超甜超可爱!!都给我看!!



(一)


“啊!”


徐鹤咏一声惨叫,盛汤的勺子扔回了碗里,甩着流满汤汁的手嘶嘶吐气。


徐宛君忙递过去一张手帕,顺便擦干净无辜受罪的勺子,好好地盛了两碗汤出来,分别放在父亲和自己的座位前。“跟您说了不要动,您偏要动!唉……”


“我这不是看你辛苦,想分担一下嘛……”徐鹤咏无辜地眨眨他顾盼生辉的眼睛。徐宛君没了话说,扶额道:“吃饭,吃饭,好好吃您的饭吧啊。”


过了会儿,徐鹤咏伸筷子夹粉丝,结果粉丝带着汤汁嘣了一脸。“爹!”徐宛君喊道,“我给您夹!您别瞎搞!”


又没多久,徐鹤咏要去拣鱼,被徐宛君挡住了筷子。“您可别。我给您剃了刺您再吃,免得再被鱼刺卡住喉咙!”小少年瞪着眼睛道。


徐鹤咏尴尬地干笑两声,“谢谢崽儿哈。”


“您说说,咱们家,谁像老子谁像儿子?”徐宛君将一块挑完了刺的鱼肉沾了汤汁,放在父亲的碟子里。徐鹤咏道:“害,这不大家都羡慕我养了个好崽儿嘛!”


徐宛君此生第一千零一次为自己的悲惨人生叹气。“您说说您,原来高低也是个将军,您上战场也要人这么伺候着?”


“这话说的。那肯定是啊,我的亲随都是手脚利索的人,只要有那条件,我都要过得仔细点儿的。”徐鹤咏理所当然地道。


徐宛君彻底没话说了。


(二)


徐鹤咏,一个奇人。


他跟着当今圣上造反的时候,十八岁。对,十八岁,年纪是整个造反主角团倒数第二。倒数第一是那个谢尚书。


他爹是前朝的王爷。对,王爷,然后他跟着起义军去推翻“那狗皇帝”。


他爹,一个没有责任心乱欠风流债虐待亲生子的纨绔,因为他造反,被“那狗皇帝”杀了。从此之后,徐将军六亲不认,所向披靡。


路上他捡了个孩子,那孩子是被爹娘撇在草丛里的。对,草丛里,就是传说中的“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孩子被他抱了一下。他抱得小东西很不舒服,但小东西一直咯咯笑着。他想着这么个爱笑又不怕疼的孩子应该很好养活,遂收养。


徐鹤咏的主君李缙听说他养了个孩子,满脸写着“你是不是疯了”。他大喇喇地说:“跟您造孩子比起来我这捡孩子不算——哎呦喂您倒是轻点啊!”


他被李缙一脚踹在屁股上。“我想说的是就你这德行照顾孩子,孩子容易夭折!”


他抱着孩子去请最有文化的谢军师给孩子起个名字。不巧的是,那时候谢军师病了,烧得跟个火炉子似的,快把肺咳出来。照顾他的赵昱将军正焦头烂额,甩给他一句“贱名好养活”就让他滚出去。


他心想着,贱名太难听了。给这带把的小子起个女娃的名字,应该有一样的效果吧?


于是就有了徐宛君。


(三)


徐宛君下学时听说陛下在宫里宴请老功臣,还请他们的孩子一并去吃饭。问吃的什么,答曰铜火锅。


徐宛君掐住自己的人中。“带我进宫!”


他在宫里看到一圈黑脸的叔叔伯伯姨姨,还有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他爹。定睛一看,好家伙,他爹面前桌子上掉满了羊肉片鱼肉丸青菜叶和火锅汤,衣袖也被浸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别参见了,快把你爹收拾好!”李缙大吼道。


他认命地走过去,命人拿来帕子和抹布,指挥着随侍收拾干净桌子,他本人去给他爹折袖子擦衣襟拭嘴唇。一通折腾过后,少年已经满面无语,眼含绝望。


“爹爹,”他谴责道,“您出来吃饭不带随侍?韩叔都被你留在府里了?”


徐鹤咏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我以为在宫中吃个饭不至于弄得这样狼狈。”


徐宛君没了话说。他坐在父亲身边,吃饭时无微不至地侍候着,自己还能吃饱。谢宁叹为观止:“阿宛这小家伙真不容易。”


“有老徐那么个爹……噫,小家伙纯属命苦。”赵昱塞着满嘴的肉含混道。


“陛下,”徐宛君谨慎开口,“其实臣好奇家父这么多年您与众位叔叔伯伯是如何忍下的?”


李缙看了眼嘴边沾了一圈牛乳的徐鹤咏,扶额叹息道:“他长得好看,我们都不忍心下杀手啊。”


的确。徐鹤咏承了父母的好相貌,桃花眼、长睫毛、高鼻梁,两道浓眉间气宇轩昂。唇红齿白,笑如春花,一顾倾人城。


徐宛君吃了口羊肉,郁闷地想,怎么自己就没有继承他爹这祸国殃民的相貌。


哦,忘了,他又不是亲生的。


(四)


那天属实好笑。


徐宛君回家晚了点,徐鹤咏提着灯笼满京城地找,那边找人进宫求陛下调动京畿卫,这边让人去各位好友府上求帮忙。


最后徐宛君从学堂里出来,和举着火把如临大敌的士兵面面相觑。领头的大汉凶神恶煞,拿着画像跟他比对半晌,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就往回扯。


“住手!做什么呢?我儿子又不是逃犯,这么粗鲁是干什么?”徐鹤咏喝道。那队长惶恐地要跪下,徐鹤咏挥手让他滚了。


转过身面对儿子,徐鹤咏的嗓音柔和不少:“怎么啦?今儿怎么这会都没回家?”


“我被博士留堂了。”徐宛君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说。徐鹤咏哈哈一笑,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这有什么的!你爹我上学的时候都是被博士让人扔出学馆的。没事啊,咱回家。”


“您找我这么急,有什么事吗?”徐宛君问。就见他爹故作深沉,沉吟半晌,道:“我想吃荷叶饼夹肉酱,但他们做得没你好吃。”


徐宛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今日先在外头吃行不行?我实在没精神做了。”“行啊!想吃什么?”徐鹤咏道。


天香楼的淮扬菜正是一绝。酒足饭饱已是日暮时分,他们相携回府,还拿着几串糖葫芦。


(五)


以徐宛君素来柔善的性子,他是想不到自己欢欢喜喜跟着去游玩的少年会对他怀揣那么大的恶意的。


他被摁在满是污泥的池塘浅水里。池塘里是秋季凋落的荷花与腐烂的树叶,他离得太近,闻见那些东西泛着腥臭的气味。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路边捡来的野种,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配上你那个弱智的爹,真是千古绝配!”叶麟恶声道。“你以为我们哪个喜欢你做的烂东西?吃着都犯恶心!就你跟只哈巴狗似的巴巴送过来!晦气东西!”


周围许多少年都看着这场闹剧,嬉笑拍手,很是欢乐的模样。


徐宛君到了这时还在茫然,他想,自己好像并未做错什么。这滔天的恶意,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有人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脚。他疼得咬住嘴唇,却执意不肯没有尊严地喊叫,而是抬起头怒视着叶麟。“你为何如此行事?我从未开罪于你!”“就因为你是个废物懦夫,你爹还在朝廷中打压我爹!”叶麟恨声道。


徐宛君苦笑两声。他轻轻阖眸,却听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放开他。”


是爹爹。他的鼻子有点酸,刚睁开眼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爹爹扛在了肩上。


徐鹤咏带来的家丁控制住了所有的少年,唯独这个还梗着脖子站着。他冷笑一声,一脚将叶麟踹得跪在泥里,剑锋抵在他的右手腕处。“低头吃淤泥。”


叶麟自然不肯。徐鹤咏的剑立刻加重了力道,笑得瘆人:“你不吃,我就挑断你的手脚筋,穿了你的琵琶骨,废了你的武功,让你从此只能做个在地上爬行的废物。”


“你敢!”叶麟大声回击,“我爹不会让你这样折辱我的!”


徐鹤咏一剑穿过他的右手腕。剑尖避开了要命的血管,轻巧地切断了他的手筋。“吃啊。再不吃,就是左手了。”


叶麟疼得大声惨叫,抖如筛糠。徐宛君也被吓坏了,紧紧扒着徐鹤咏的肩膀发抖。“爹爹……爹爹您不要这样啊……爹爹……”


“不怕啊。”徐鹤咏笑着安慰。他的目光落在被压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少年身上,“方才是你踢的他?”


那人叩头不住求饶。徐鹤咏不跟他废话,又是一剑断了他的右脚筋。随后他收起剑,将孩子放在地上,又揽在怀里揉着脊背。


一群行色匆匆的官老爷姗姗来迟。叶侍郎和张学士看着孩子的惨状大惊失色,对徐鹤咏怒目而视。“你欺人太甚!”叶侍郎喊道,“我要去陛下那里告御状!”


“去啊。”徐鹤咏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你猜猜陛下会帮有贰心无能力的前朝旧臣,还是会帮与他出生入死战功赫赫的镇国公呢?”


说罢,他再次抽出光亮如新的长剑。“你们看清楚了。这是玉面修罗的阎王剑,我拿它杀敌无数,割下的人头能堆成山,切下来泡酒喝的耳朵也能淹死你,它见过的血比你们身上加起来的还多。”


“老子这辈子杀的人,也比你见过的人都多。老子问心无愧,倒是你们——道貌岸然的老爷们,夜里做过噩梦吗?”


“想欺负我儿子?”


“做梦!”


(六)


徐宛君直到被父亲一路抱回家都还是懵的。


当年收养他时父亲二十一岁。在那之后没几年,大业就成了。他对铠甲染血的玉面修罗爹爹毫无印象,只知道那个傻乎乎只会眨眼睛的馋猫爹爹。


刚才那些画面和讲述让他有些害怕。父亲的手落在他额上时,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


旋即,他反应过来,将脸凑过去。可是父亲已经收回了手,让小厮侍候他沐浴更衣,别着凉了。


没过多久父亲又回来了,讨好似的将双手递给他看。应是洗了太多遍,那双手有些地方被泡得发白,更多的地方已经泛红。


“阿宛你看,爹爹的手是干净的,没有血,你瞧。”徐鹤咏的神色堪称低眉顺眼。徐宛君心里又酸又疼,忙不迭握住他的手,“爹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点怕,刚才爹爹好生厉害,我不熟悉……”


徐鹤咏试探着摸上儿子的脸蛋。这次没有被躲过去,小家伙甚至将脸颊在他粗糙的手心蹭了几下。


他的心终于软下来。“有没有不舒坦?他们这是头一次动你还是很多次了?怎么不跟爹爹说呀?”


徐宛君回过神来,满心的委屈都漫了出来。“我胃里翻江倒海的,疼,恶心……他们以前也不喜欢我,只不过没这么……我以为是我不好……”


“阿宛就是心太软了。”徐鹤咏小心翼翼地给儿子擦眼泪,“阿宛怎会不好呢?爹爹的阿宛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


“呜……等您有了亲生的孩子就不这样说了……”徐宛君抹着眼泪,好不凄惨。徐鹤咏拍拍他的后脑勺,“你爹这德行能有媳妇?还亲生的孩子,真看得起你爹呢。”


徐宛君胃里翻搅得厉害,侧着身子要吐。先是早上的饭,接着是酸水,吐着吐着酸水里夹杂血丝,最后黄绿色的胆汁都呕了出来。


徐鹤咏厉声呵斥,让人拿他令牌进宫请太医来看。徐宛君的胃囊一阵阵抽搐,疼得他坐不住,直往父亲怀里倒。


“爹爹……”他带着哭腔没力气地唤,这一声似乎耗尽心力,再说不出话了。徐鹤咏揉着孩子的胃脘哄道:“爹爹在呢。不怕啊。”


“好恶心……那池子里一股死鱼烂虾的味儿……太难受了唔……”徐宛君弱弱地道。徐鹤咏心疼得要命,抱着他晃啊晃,拍着他的背,满眼都是怜爱。“不想了啊乖乖,咱们不想了好不好?以后不在国子监读书了,找你谢叔叔教你,只教你一个人,好不好?不想了啊……”


在他的安抚下,孩子眼角挂着泪珠,累极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七)


徐宛君连着烧了半个月,人瘦得脱了相。


他受了风寒终日咳嗽,又因为先前的恶心和害怕引发呕吐之症,凡是身周气味或者吃食有半点不合适都能吐得天昏地暗。太医来了又走,最后干脆住在府上,仍旧无济于事。


徐鹤咏却奇迹般地学会了照顾人。他喂的药都是温度合适不烫不冷的,喂的粥汤也都一小勺一小勺,嘱咐厨房精心调味,一点惹孩子难受的东西都不能有。徐宛君有时高烧不退、人事不省,他就整夜搂着小家伙,给他擦身换衣服,哼着歌哄他睡。


那日徐宛君难受狠了,额头抵着父亲的肩膀,湿帕子掉在床上,一眨眼就有泪水落下。“爹爹……我怕……”“不怕不怕不怕。有爹爹在,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再也不敢欺负你了。不怕啊阿宛。”徐鹤咏心痛如绞,捉住孩子冰冷的手给他揉搓穴位活血。


“爹爹……您会不会……也觉得我是个文不成、咳咳、武不就的废物……”徐宛君抬起悲怆的泪眼看向父亲,牙齿在下唇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徐鹤咏抚了抚他的唇让他松嘴,“当然不会。我家阿宛温柔乖巧,又有喜欢的事做,这样便是极好了。爹爹以你为傲。”


徐宛君听着这话,又流了好多眼泪,抽泣得快喘不上气了。父亲温热宽厚的手掌贴在他柔软的胃腹处按揉着,父亲身上的温度也从骨缝里渡进心间,驱散了他的寒冷和不安。“爹爹……阿宛何德何能有您做我爹爹……”


“这话该是我来说才对。”徐鹤咏温声道,“你谢叔叔赵伯伯还有陛下,都羡慕死了我有你这么个小棉袄。他们还说,这名字起得像个姑娘,你也就像个姑娘一样细致。不要多想,好好睡吧。早点好起来才能少喝药,你说是不是?”


“哦对了,那些围观的少年,被陛下罚去挖莲藕给你。说要挖尽莲农的大池子。那些个不辨是非的没用的老东西,都被他申饬或者贬谪了。”徐鹤咏擦掉儿子额角的冷汗,“你看,以后真的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徐宛君点点头,依偎在父亲怀里睡了。


(八)


日暮西山。


徐宛君从谢宁府上出来,归家途中给父亲带了撒了芝麻的糖葫芦。一进府门,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少爷不好啦!老爷去下厨了,叮呤哐啷把锅碗瓢盆都快砸完啦!”


“我这就去让他住手!真够不省心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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