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亲情甜】皇子遇刺记

人菜瘾大手好痒,无脑甜梗来一个!


  



“备马,还有最好的车,带雷太医和莫太医,一应药材用具全数备齐。太子监国,左右相从旁辅佐,众事务照旧。皇后宫里通报一声。赵昱和徐鹤咏随行,沿途剿匪。”


帝王眉眼沉郁,不怒自威。大监伴驾日久,仍为此龙威所震,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唯有喏喏连声。


门外是尖利高亢的“皇后娘娘驾到”。皇后唐羽进御书房从不需通传,往来自如。此时她拎着裙摆,礼都不行便道:“陛下年岁愈长愈爱胡闹了!”


大监忙带着内侍宫女全数离去。


“阿清伤得起不了身,我去陪他怎么还成了胡闹了呢?”李缙在殿内来回踱步,毫不掩饰焦灼与慌张,“阿泽本就有帝王之才,有你和谢卿刘卿在旁协助,不会出什么岔子!”


唐羽只觉头疼,高声道:“您如今九五之尊,轻易挪动若有伤损岂非动摇国本?此次阿清身边有人看伤照顾,您何苦来哉!”


她说着红了眼眶。受伤的也是她的孩子,她怎能不难受?可她较寻常母亲不同,她乃一国之母,总要周全大体。


奈何大体不给她周全。李缙上前将她抱住,轻抚她的后背,在她发际轻吻。“你别怕。赵昱和徐鹤咏我都带上,不会有事的。你在这儿好好等我们回来就是了。不怕啊。”


“您!”唐羽紧紧揪住他的衣料,哽咽半晌,泪水溢出眼眶。“您千万保重……您和阿清都得给我好端端地回来……”


“夫人是我于千军万马中救下的,还不相信我的武功身手?”李缙在妻子的眉间落下一个吻,“不怕,我好好地带着阿清回来。你替我好好看着阿泽和阿淑,嗯?”


哄着将人送回宫里,帝王脸上所有温和之色瞬间消失不见,狠厉道:“刺客审过之后,凌迟处死。敢伤吾儿,狗胆包天!”


身旁的人莫敢不应。


这时应召入宫的臣子也都到了。眼见着谢宁要开口,李缙抬手道:“不用劝,朕意已决。阿清那孩子素来柔善,身子也不大好,扔他一个人受着重伤实在不行。”


谢宁悻悻收声,左相也没有多劝。赵昱与徐鹤咏算是乖觉,已换了甲胄佩了长剑,威武霸气。李缙道:“既如此,今夜便出发吧。左相右相即刻去东宫!阿清那边带去的太医不及这二位妙手,朕担忧阿清撑不住。”


“臣敬诺!”四人跪下朗声道。




李益清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刺客一刀捅进心口,若非他常戴的平安扣挡着刀锋偏过些许,他只怕要命丧当场。伤口极深、失血太多,他终日意识混沌,清醒时也是虚弱无力、喘咳连绵……


他心中有些不甘,更多的是十分的遗憾与悲凉。他今年不过十七岁,就要如此……


恍惚中有双温暖的手抱起了他。额头搭上的柔软锦帕透着熟悉的、娘亲身上的香气,耳边忽近忽远的说话声也好像雷伯伯。


李益清不由得苦笑。这是死前的幻觉吧。京城离此处很远,爹爹又是一国之君,难道会亲自来看他么?


管他是不是幻觉。他攒起力气撕开眼皮,只想在死前多看父亲一眼。


“阿清,清儿?”他听见父亲低声呼唤,勉强地应了个“在”。他又缓了许久,眼睛才能聚焦,忙不迭去端详父亲。


父亲素来注重仪表,此番却是满眼血丝,眼下覆着青黑色,胡子拉碴的,脸上似乎还有泪痕。他想说话,却被满嘴血腥气呛得咳嗽起来。咳嗽牵动心口的伤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挣扎许久,终于偏过头吐出一口血。随后他没有半点力气了,瘫软在父亲怀里艰难而疼痛地喘息着。


既然能觉出痛,那……这不是幻觉。


他拼命抬着眼睛瞧父亲,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了孺慕与眷恋。父亲低下头轻轻给他揉着胸口顺气,温声道:“好了,我又不走,你好好地休息吧。乖啊,不看了,喝了药就睡吧。”


他连吞咽都十分艰难。一勺勺苦涩的药汁填进嘴里,他被熏得眼眶发红,满眼的泪哗哗往外淌。“爹爹……”他虚着声唤,“您不要走啊……我怕、怕这是最后一面了……”


父亲拭去他的泪,放下空了的瓷碗。“病着莫要胡思乱想。你莫叔叔雷伯伯都在,他们才不会砸了自己招牌。乖,好好休息,爹爹陪着你呢,听见没有?”


他又累又难受,身上疼得像被穿了个大洞。他用小指勾着父亲的衣袖呜咽道:“爹爹,可我好疼,睡不着,难受……我怕……”


“不哭不哭,清儿不哭了啊。”父亲连忙擦掉他的泪水,在他耳边不住地哄着。“不怕,爹爹在这里呢。不怕啊。”


他是听着父亲吟唱的童谣睡着的。


  


李缙擦掉儿子眼角的泪珠,没松开握着他细瘦腕子的手。


李益清高烧不退,冷得不停打颤,偏偏被子一厚便被压得喘不上气。李缙只得从他身后披一件暖和的狐裘,被子拉到胸口以下,将他揽在怀里抱着。


还好他来了。他看着儿子满脸的汗珠和惨白的小脸,心痛如绞。阿清从小身子弱些,胆子也小,分外良善柔顺。这次受了这样大的罪,他若不在,真真是给孩子委屈坏了。


“陛下。”雷成悄声道,“二殿下伤势沉重,只怕要将养许久才好动身。”“无碍,你只说如何能治好他。”李缙掖了掖孩子的被角,疼惜的目光落在孩子紧蹙的眉心。


雷成长叹一声。李缙心下一紧,低斥道:“瞎叹什么气!吓得朕。”


雷成躬身作揖,道:“殿下这伤太凶险,殿下身子也不好,虎狼之药不敢轻易用,只是若不用猛药,伤口愈合得慢了,担心殿下受不了……”


“若是用了会怎么样?”李缙摩挲着儿子冰凉冰凉的手指,沉声问。雷成道:“外敷的药膏极为疼痛,恐殿下受不住。”


李缙思忖了许久,终是道:“算了,用吧。朕在这,有朕陪着他能撑过去。”


雷成行礼退下了。


李缙着人唤赵昱和徐鹤咏进来。两位将军单膝跪地抱拳礼道:“见过陛下!”声音也是刻意放轻了的。


“差事办得如何?”帝王甩袖询问。赵昱道:“县中重建已然完成;流寇全数伏诛;刺客审过,果真是前朝余孽。”


一旁的“前朝余孽”徐鹤咏咂了咂嘴,“臣以为臣那便宜伯父死干净了,没想到这股势力在此蛰伏这么久。臣知晓他们的手段习惯,不若让臣去剿灭他们吧!”


李缙应了,又道:“看好了那些刺客,还有老徐,抓活的。伤朕的皇儿,一死了之太便宜他们了,带回去凌迟。”


他手掌心里圈着的手忽然动了动。李益清的睫毛颤动着,半天没能睁开眼睛,额角和鼻尖倏忽冒出豆大的汗珠。李缙抚着他的前胸,“你是不是想让爹爹不要凌迟他们?”


李益清捏了捏李缙的指头算作回应。李缙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会儿,抬起头道:“那就押回京城赐毒酒吧。”


他摸了摸儿子的眼皮,“你怎的温软至此。也就是你大哥与你感情甚笃,不然他继承大统之后,你可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家伙哼唧了两声,身子发抖。他的眉眼柔得似乎要融化。“爹爹知道你疼。这次你受了大委屈了。乖乖睡觉,爹爹就在这儿陪着你,好不好?”


“好……”李益清费劲地应道。



  

“爹爹……我受不住了……疼……”李益清仰靠在李缙肩膀上,无力的手臂被父亲摁住了,两条长腿也被莫四月抓住。雷成手执沾满药膏的绸布按在他的伤处,道:“殿下忍着点。”


他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滚。“好疼……疼……爹爹……呜……”


疼痛雷电劈下般,撕裂伤处,顺着筋脉刺过全身每一寸肌肤,连牙齿都酸软。他没有多少挣扎的力气,不过多久就只能歪在父亲身上掉眼泪,话都说不出一句了。


似乎百年那么长的时间过去,难熬的疼痛总算散去一些。他由父亲喂着喝了杯水,嗓音很哑:“您不疼我了……”


“爹爹哪里不疼你了?”李缙刮了刮儿子的鼻梁。李益清撇嘴道:“这药这样疼,您也舍得让我用……”


李缙有些好笑地看着儿子皱成包子的小脸,顺手拿了颗冰糖给他含着。“还能埋怨我,看来精神比日前好了不少。”


李益清歇了会儿,忽然觉得他自己方才好没道理。爹爹不远几千里赶过来陪着,他还在这儿耍小孩子脾气,着实不该。可他就是委屈,说不清的委屈。他浅浅的眼窝子里又蓄起泪光,父亲却按住了他的唇。


“你又要说你不懂事了。”李缙和声细语地安抚,“爹爹巴不得你这样,多撒撒娇,娇纵些任性些。你这十七年同你爹撒的娇不如你大哥或是妹妹一年的多呢!”


李益清愈发想哭了。他吸吸鼻子,仰头不让眼泪流出来。“爹爹……”“想哭就哭嘛,爹爹又不会笑你。”李缙道。“你就是太乖了。多跟你哥学学那撒泼耍赖的本事吧!”


“呜……好疼的……疼了好久……梦里、梦里都是有人拿刀扎我……爹爹……”李益清扭过身子一头扎进李缙怀里,抽噎着诉苦。“您不在的时候我好怕,怕我见不到你们了……”


李缙搂住孩子的脊背,撑着他的胸口以免压到伤处。“不会的,清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乖啊,后厨给你做了芝麻糊,一会儿多少喝上一点,胃里有了东西才能喝药。”


李益清低声问:“多放些糖行么?”“自然可以。”李缙此时恨不得万事都依他,“乖乖,爹爹抱着你坐着歇歇啊。你现在还不好躺下,怕喘不上气。”



  

“陛下。”赵昱的声音传来,“娘娘带着两位殿下候着呢!”


李缙道:“快让他们进车子里来。梓童好意思说我,带那么几个人,她也真是胡闹。”


李益清晕乎乎地靠在父亲怀中,闻言双眸微亮,支起身子坐正了。李缙见状,给他在腰后垫了软枕,紧了紧他的领口,打趣道:“清儿果真还是喜欢娘亲胜过我。”


李益清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掀帘子进马车的唐羽柳眉倒竖,“怎么,不许?”


“不敢不敢,只是心酸,我为他奔波劳累这么老远,他还是只惦记他娘。”李缙故作神伤,假惺惺地抹眼泪。李益淑吐吐舌头道:“爹爹!您别这样!显得您好老啊!”


李益泽没心情瞧他爹娘小妹这几个活宝逗趣,箭步到弟弟身边拉起他的手,“阿清觉得怎么样?身子还好么?”


“我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大哥安心。”李益清回握长兄温暖的手,笑意清浅。李益泽瞧见他苍白的眼角便心疼,嗔道:“你这小家伙,惯会惹我难受,这次可怎么赔?”


李益清想了想,把住李益泽的手腕将他带得离自己近了些,整个人埋在他臂弯中,糯糯地喊:“哥哥——”


太子殿下的心都要化了。


马车一路长驱直入,在清珩轩前停下。李缙习惯性地去抱儿子,却被小家伙红着耳根躲了一下。“爹爹别抱了……许多人都看着呢,我能走……”


李缙挑眉,“好,爹爹不抱。”他朝长子一扬下巴,长子会意,捞着弟弟的腿弯将他打横抱在怀里。“瘦成这样,爹爹是怎么照顾的?”他不满地嚷道。


李益淑殷勤地给他们撩开了车帘。李益泽含着笑抱紧弟弟——他知道,这个小家伙埋在他胸前的脸颊定是熟透了。


  


除夕夜,李缙早早带着一家人撤下宫宴,回到自己的甘露殿里围坐桌前闲话家常。


这大半年的日子,李益清一直被精心养着。身上的伤处愈合得很好,留下一道不算狰狞的肉粉色疤痕。


他体质虚寒,那一遭失血大伤元气,不是很好补。老参汤、燕窝羹、山药乌鸡粥……各色药膳水一般流入清珩轩,他听话地用了,脸色却仍旧略显苍白。


李缙和唐羽爽性不急了,慢慢用药温补他的身子。为着怕他心绪不好,帝后没说不许他出门,只让他多带些人、多穿些衣服。


此时他正披着大氅坐在窗边看焰火。父亲站在身后,双手搭在肩头。母亲拿着块她亲手做的“味美”的糕点试图投喂,大哥和小妹忙着满屋子乱窜着躲。


“爹爹。”李益清轻声唤。李缙由是俯身,笑着问道:“怎么啦?”


“就是……想这样看一生一世的焰火。”李益清有些害羞地垂下眉眼。


“好呀。”李缙抚了抚儿子的头顶,“那明年开了春,可要好好上骑射课锻炼身体了哦。”


“……爹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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