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三千宠爱在一身番外·操劳

这次虐得有点狠

疲劳到旧病复发+被人下毒

严重呕血+胃痛+半瞎

只剩下一口气了




纪青云病了。

正直夏秋换季,人人都该添衣。偏偏陛下仗着自己身子一向比旁人好,穿着一身清爽的夏衣四处晃荡。

然后就光荣地着了风寒。



林烨不记得以往纪青云生病时这样粘人。

他握住那只搁在自己肩上的手,微微偏头轻言道:“哥,回去躺着可好?不剩几张折子了,我很快便去陪你。”

“我方才做噩梦了。”纪青云的脑袋埋在他肩窝里,细听嗓音都有些抖。“梦见那年你上战场,没有回来。我最后看见的,是染着血的玉清。”

“别害怕。”林烨干脆放下笔,长臂一展把人揽进怀里。“我回来了,而且再也不走了。”

“阿烨……”纪青云低低地唤他。“我还梦见我父皇母后。梦见他们还在,抱着我的侄儿笑……”

林烨没有言语,只是手抚在纪青云的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脊背和绷得笔直的后腰。他目光如水,注视着眉间带了点少见的病气的爱人。

纪青云从那束清澈的目光中读出了海样的温柔与包容。

他的眼睛告诉他:“别怕,我在。”

然后他听到柔软到像是在哄幼童的声音。“我们回去睡吧。你睡得安稳一点,病才好得快。”



谁承想小小风寒折磨了陛下许久,一度发展成肺炎。

林烨无法,只得帮他批复奏折、管理事务,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这个病号。

他这些时日因担忧纪青云,又不愿荒废军务,每天练兵结束后都快马加鞭赶回宫里照顾人。

有时陛下夜里发烧,他便陪着整夜不睡。擦身喂药一应事宜想来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

陛下病里总做噩梦,他就点了安神香,抱着人的肩膀轻轻唱些童谣之类,或者握着他的手从眉骨吻到下颌,哄到人睡着为止。

实在操劳。林烨操劳到云若成——也就是他新晋的便宜姐夫都看不下去的程度。“我说小烨,有些事能让人代劳还是放手吧。你身子不好,你再病了这南越便真没有主事的人了。”

彼时林烨咳了两声,揉着额角摇摇头。“以往我病了,扶摇也这样待我。”

云若成深感他劝不动这情比金坚的人。“好吧。但是还是保重。月儿不也在照顾她弟?她你就放心吧,她向来稳妥的。”

林烨笑着道:“好。”



结果翌日早朝,呈上来的奏本着实让他生气。

“江宁水患修缮河坝,知府却贪污赈灾银子三十万两!他们王家一族流毒江宁十余载,如今才被查出来!各地监察使都是死的不成!”林烨将那奏本狠狠掼到长阶之下,捏着凤椅扶手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陛下设置监察使何用!要御史与大理寺何用!百姓疾苦你们充耳不闻!一帮废物蛀虫!”

满殿的人慌忙跪下:“臣等无能,罪该万死!万望殿下息怒!”

“我息怒?我如何息怒?”林烨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发红。“江宁富庶却百姓疾苦,打的是谁的脸!那是谁的子民!”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猛地俯下身,手攥成拳抵在胸前咳嗽起来。徐公公唤人端茶,一面急得上来给他拍背顺气。可是半点作用都不起。他咳得面色泛上不正常的潮红,眼中更是一片水光。“呼……咳咳咳咳咳!”他方喘过一口气,胸口又痛得仿佛千万根钢针扎过,于是咳得更厉害了。

“殿下!殿下!”徐公公吓得声音都变了。“您怎么样!传太——”“不必!”林烨直起身,拧着眉头道。“传本王命令,从明日起停朝七日,本王亲自去江宁监工!”

他站起身,眉目间仿佛罩着层冰壳,目光冷淡又锐利。“近日陛下龙体有恙。命长公主入宫侍疾,靖王监国,翰林学士宋青峰监管文渊宫,那些宗室子弟万不能有任何意外……”

然后他顿了顿,威压骤下。“至于本王……陈肃,近来暗影营是否在练兵?”

陈肃立刻出列道:“是!”

“本王是否每日都在营中?”他接着问。

“殿下日日练兵,十分辛苦!”陈肃立刻会意。

林烨道:“既然如此,谁胆敢在陛下面前造谣生事……杀无赦!”

文盛沉浸在震惊中缓不过神。

这些年来,林烨在宫中伴在所爱之人身侧,被爱温养许久。加之他久病,被药泡透了的身子看着孱弱。

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这位曾经是南越所向披靡第一战神,素衣染血的玉面罗刹!



林烨用了半日就到了江宁。

他雷霆手腕,叫人陈列了证据之后直接将前知府王惠及一干涉案人等下狱。

然后亲自到沿江大坝工地监督施工。

不知是否被纪青云过了病气,林烨日日咳得停不下来。有时他咳得太深,站都站不住,只能倚在跟来的于清身上。有时咳得呕吐,胃里几乎什么都装不下。

四日不到,他人又瘦了一大圈。

偏生老天不想他好过。第四日下了大雨,林烨的骨痛之症又卷土重来。风大浪急,总工手中的图纸被吹飞。为了取回图纸,林烨使出了轻功。

后果就是骨头疼得愈发严重,经脉锐痛,四肢乏力。夜里他起了低烧。清晨起床时,他发现自己眼前一片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好疼……好冷……好难受……

他忽然很想念纪青云。

半晌,他苦笑了一声。是他自己叫人瞒着那人的,现在又在肖想什么呢。

他在病痛和疲惫中再一次睡着了。



再醒来时他完全看不见了。他抬手摸了摸眼睛,发现眼上被缚了一层绢纱。

“醒了?”有人冷冷地问。

是纪青云的声音。

林烨一愣,随后抑制不住地欣喜起来。“哥你来了?”他摸索着就要下床,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两个细瘦的手腕。

“你身子好了?”林烨想起了什么,急急伸手想摸纪青云的脸。

纪青云原本压着火不想理他。可他苍白的手无助地在空中挥着的样子让他狠狠心疼了一下。

就是这一霎的迟疑,叫林烨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慢慢收回了手,笨拙地靠回了软垫上。“先前是我逾矩了。”他道,说话间带起了一串又急又痛的咳嗽,泪花沁出眼角。“请陛下责罚。”

纪青云看见那块黑绢上的水渍,心头一抽。他过去捧起林烨的脸,轻柔地拨开了他耳边的碎发。“我没有怪你,只是气你总不爱惜自己。”

林烨又咳了几声,胸口愈发痛了。他身子颤抖着依进纪青云怀里。“我只是觉得不能放任那般毒瘤祸害百姓……”“那你也不许祸害我夫人。”纪青云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的腰。

林烨耳尖微红。“你是我夫人才对!”



纪青云将林烨带回了宫里。

大约是累得有些日子了,林烨一病如山倒。

他数次咳得喘不过气,连带着又心悸了几次。胃疾一犯便喝不成药吃不下饭,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软在纪青云怀里干呕。经脉里每天都刺刺地疼,骨头也是酸痛。眼睛还是难以视物,整个头都连着神经抽痛着。

那日林烨正睡着,忽然被身上一股强烈的锐痛闹醒。那痛意仿佛是一柄长剑从喉咙一直捅到他的小腹,钻心蚀骨,撕心裂肺。

他开口想喊纪青云,可是喉咙嘶哑,他发不出哪怕一点声音。

他开始剧烈地咳嗽,咳一声就带出一口滚烫的鲜血。血顺着他苍白的唇纹流下,一滴滴打在他素白里衣的前襟上。

“阿烨!”这是纪青云极端恐惧之下的惊叫。

“痛……哈啊……嘶——咳咳咳咳——”林烨瘫在纪青云臂弯里忍不住地痛吟低呼。胃肠商量好了似的一起痉挛,痛得林烨紧紧蜷缩了起来。他纤细的腰不断挺起又落下,在纪青云怀里反复辗转。纪青云搂着他狠下心用力给他揉开,他冷汗淋淋地呻吟着,清秀的眉目皱成一团。

好疼……从来没有过这么疼……

痉挛将将解开时,林烨感得自己心肺之间已经痛得连成一片。他挣扎着要说话,可一阵剧痛猛然袭来。

他张开嘴,猩红的液体从喉咙里淌出唇瓣。

他折腾得连吐血的气力都没有了,只能让身体随着本能将血一口一口呕出。

“哇——哇——呕——呃……”林烨痛苦地扬着脖子,心脉好像被一只大手踩踏蹂躏,痛止不住,血也止不住。

“这是中毒了!”于益平一面施针一面怒吼。“去取我的解毒丹来!”

等那颗清凉的丹药化在口中,林烨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

“痛啊……”他带着哭腔呻吟道。



林烨又昏睡了五日。

中间他短暂地醒来过一次,捂着上腹说疼。纪青云还没来得及给他揉,他又是伏在床沿呕血不止。

剧痛仿佛要撕裂他的胃脘和肺腑。

他最后喷出一大口血,了无生机地合上了眼。



中毒的事查起来十分简单。

那王惠在林烨到江宁时便知道自己死期不远,买通了客栈的伙计,在林烨的水中下了一味剧毒。毒名为“七叶花”,服用者视线模糊直至失明,经脉受损,心肺重伤,胃腹痉挛,呕血不止。若得不到救治,则在半月之内吐血而亡。

纪青云听着底下人来报,出乎意料地没有勃然大怒。

半晌,他淡淡道:“王惠,凌迟之刑。一干大小从犯及前案贪污者,腰斩。王惠全族发配迪化以西,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回京。”



阳光透过窗纸洒在林烨怀里。

“还疼吗?”纪青云拢起手,在林烨眉骨上搭着,给他挡掉了阳光。

林烨虚虚地握住了他的手。“我能看见了。”

“嗯。”陛下哽咽了一声,在他漂亮的唇峰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吻。“那就好。”

他笑了,神情柔和。

“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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